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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晚:寻找艺术大众化的最大公约数

师力斌 《北京文学》总编室主任

春节中国有两大大众现象,春运和春晚。如果春运是中国特色的物理空间运动,那么,春晚是否是中国特色的精神世界运动?

无论如何,在许多老道的文化研究者看来,春晚是研究大众文化的理想对象。春晚比人们通常接触到的文本,如一部电影电视剧或一台电视晚会,都来得更丰富、更庞大、更由来已久,而且令人兴奋和痛苦的是,它依然处于更新当中,这种特有的文本属性,无疑比那种文物式的研究对象更能激发理论探究的冲动。当然它会涉及到诸多理论问题。如果绕开学院式的概念纠缠,在通俗的意义上对春晚进行总体性观察,它的大众化属性是相当明显的。

春晚开辟了文艺大众化的一种路径。它可能不拒斥高雅,但更多趋向于通俗;它预想的受众不是一小部分精英人士,而是社会成员的绝大多数;它吸纳艺术最新探索,但绝无拒观众于千里之外的先锋范。尽管中国当代社会发生了巨大变化,比如,电视作为传媒老大的地位被极大动摇,原有的“人民”向“大众”位移,艺术生产和传播的方式深刻变革,观众的审美期待和受众市场分割今非昔比等等,但我们发现,春晚的定位有相当稳定的历史延续性,简单地说,春晚是以让尽可能多的普通老百姓可看、爱看为出发点的电视综艺实践,是多元化时代的“亲民文艺”,它一直在寻找电视文艺的最大公约数。

春晚是多面体,既有传统的文艺元素,又大量吸收现代艺术;既立足本土,又面向海外;既是空间呈现,又夹杂时间叙事;既展示城市文化,又吸纳乡土艺术……天地间经常如此,对于宏大的事物,单一的观察和结论往往显得草率肤浅。面对高山,横看成岭侧成峰;朝向大海,浪时汹涌静时平。春晚这一超级文艺实践,陪伴人们走过了三十个“难忘今宵”,给国人带来过无尽的欢笑,真可谓爱之深,关之切,说不尽,道不完。如果要一言蔽之,我先关注它的大众化。大众化是春晚的一个基本面。

春晚是文艺大众化的发动机。在这里,前所未闻的演员名扬四海,原本边缘的艺术走向中心,几张温馨的家庭照片勾起时代记忆,一个略带羞赧的朴素笑容融入亿万心灵。凭心而论,尽管当下许多电视娱乐节目也很火爆,但从三十年这样长时段的历史空间来看,从电视综艺给中国大众和海外华人世界的影响和记忆来看,春晚对文艺大众化的推动远非一般电视综艺节目可比。春晚持续广泛地改变着中国当代文艺的生态地貌。它构建的一整套电视文艺形态和思路广泛传播。电视综艺晚会已成节庆必备,春晚成为当代文艺无法绕开的历史存在、媒体事件和理论课题。

明星路线,百姓身份,是春晚大众化的重要策略。作为造星机器和聚星舞台,各路明星你方唱罢我登场,铁打的艺术营盘每年都会热闹非凡。这里热过一大批相声、小品明星,火过一大批歌星,热过众多舞星、戏星、艺星。情动中国,牵手万家,来自八方的问候每年除夕夜准时降临……三十年,春晚带给国人长久的欢笑和太多的记忆。然而,有一个特别值得注意的现象,春晚明星永远是“普通人”形象。春晚不聚集精英,因为精英居高临下,远离大众。一旦站到春晚舞台上,明星们便成了大叔、大妈、大哥、大姐。春晚舞台上从来看不到帝王将相、才子佳人,而在影视剧里,我们碰到皇帝、娘娘、公子、小姐是家常便饭。压低,压低,再压低,在中国社会巨大转型的时代,春晚似乎一如既往地制造着平民版的中国梦。

去雅向俗,艺术折衷,是春晚大众化的基本途径。各种门类艺术在此打包拼盘,诸多新成果集中亮相。与许多单一类型的电视节目相比,春晚不以专业性见长,节目修剪、嫁接、挪移,花样百出的改造有时令专业人士心疼,却照顾了广大观众的胃口。重视流行,拒绝先锋,关注平民口味,不搞文艺范儿。港台流行歌曲风行一时,相声小品本来出身民间,每年必上的传统戏曲段子荟萃也都经过精加工,戏迷们可能不过瘾,但对于一般观众来说,也不啻一种优质高效的艺术消费。不靠语言、单凭肢体的舞蹈、魔术、杂技就更不用说了,教授能看,文盲也成。而那些特别设计的“动情节目”,很难贴上准确的分类标签。魔术原本是六环以外的技术,刘谦一来见证奇迹,立马入驻艺术二环之内。

从媒就网,技术革新,是春晚大众化新的助推器。舞台越来越先进,屏幕越来越绚烂,形式越来越新潮,让人看到技术变革的潮流涌动。网络、手机等新媒体为春晚的传播插上了翅膀,春晚与大众亲密接触更为便捷,互动更为频繁。与此同时,人们也注意到,网络春晚、网络红人、网络人气等新生事物与力量,正在给春晚带来潜移默化的影响,奇迹随时可能发生,我甚至不敢想象五年以后的春晚会是什么模样。

专栏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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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艺观察家李云雷、师力斌、孙佳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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