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职业医闹:人还没死,就先策划如何闹事

2013年11月07日 22:27

“医而忧则武”越来越不像是玩笑话。

11月5日傍晚,上海中山医院中山大讲堂里人山人海,一百多个座位已然满足不了医护人员们的热情,连过道里都站满了人。他们的热情源于一场题为《防身意识与防身技巧》的讲座。

同一天,上海华山医院也邀请宝山公安分局的教官,为医生们培训面对暴力侵害时如何自卫。活动的主讲人是位跆拳道黑带选手,自我介绍时展示的一张飞腿照赢得了全场欢呼、鼓掌。

医生习武防身这种事,在以前可能只是人们饭后的笑谈,但在浙江温岭第一人民医院杀医案的背景下,就成了无奈的黑色幽默。

“做医生,现在讲究的是‘望闻问切医病人,察言观色护自己’。”聊起温岭医院的“黑色星期五”,上海新华医院的吴医生给记者讲了他的心得,语气中透着得意、尴尬和无奈。

温岭事件让他回忆起亲身经历的一次“刺医”事件——一刀刺下去,溅出鲜血,也溅出了病人的愤怒和医生的委屈。

血色星期一:医生惊悚时刻

2011年1月31日,距离春节还有2天,位于上海市杨浦区的新华医院里依旧人头攒动。

是日,逝者刘永华的儿子刘鹏和其他亲属早早来到新华医院,在急诊大楼门口搭起灵堂,摆上花圈。这是他们第三天来摆灵堂。两天前,刘永华因医治无效过世后,他们就一直希望通过这种方式讨个说法。

家属们有人手捧遗像,有人举着带有医生名字和照片的牌子。据一位当时在场的医生回忆,参与闹事的大部分是职业“医闹”。

之后,警察来了。这是杨浦区江浦路派出所第三次接到同样报警后的又一次出警。刘鹏和同伴们只是在急诊大楼门口哭,没采取暴力行为。警察依然像前两天一样,劝他们回家。

过了1个多小时,刘永华的家属见没人出来回应,便带着花圈去找医院领导。他们先到医院行政大楼的投诉部和院长办公室,同样未得到回应后,他们决定直接上楼,去找当时为刘永华主治的心胸外科主任梅举。

随后就发生了上海卫生局通报的一幕:在梅医生的办公室没找到人,他们就抓住了隔壁办公室的丁医生,不仅将其捅伤,还威胁将其推下大楼。

悲剧在一刹那发生,谁都没能料到。

“当时那个副主任半个身子都在窗外了,幸亏好几个同事一起上去才救了下来。”时隔两年,吴医生回忆起来恍若昨日。

在此次事件中,总共有7名医生受伤。伤情最重的是丁医生,其他6人中有2人鼻梁骨骨折,4人颈部等多处地方挫伤,需要缝针。

“不幸中的万幸是家属只带了一把小刀。”吴医生感慨。

而不幸中的不幸是,几年后,相同的事件一次又一次重演。

医患矛盾,真的是无法解开的死结吗?我们试图通过吴医生之口,拨开这个迷局的一角。

医患矛盾激变中的“职业医闹”:人还没死就先策划如何闹事

医闹,几乎在每家医院都屡见不鲜。按很多患者或患者家属的逻辑,闹一闹,医院就能多给些赔偿。这个时候,无论是医生的责任,还是患者的责任,都会衍变成医院的责任。因为患者就是“弱者”,而且谁都怕把事情闹大。

职业医闹,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产生的。他们成了患者的枪手,他们企图通过“闹”,来分得金钱上的利益。并且,他们闹得“很有分寸”。

“报案又如何呢?职业医闹很精明的,他们躲在后面出谋划策,怂恿患者家属去动粗,自己却从不参与。他们最多只是纠集一堆人围观,或者阻挠那些前去劝架、救人的人。”有着8年行医生涯的吴医生,见过太多的医闹。

职业医闹一般很少出事,因为他们“懂策略”,深知自己的行为“红线”——只围观,不违法。他们小心翼翼,从不越界。他们闹事时怂恿家属冲在前面,自己只是在旁边附和以壮声势,在成功之后从家属拿到的赔偿金中抽取可观的“分红”。可一旦出事,这帮职业医闹马上就会作鸟兽散,不见踪影。

与前些年的“乌合之众”相比,现在的医闹已经非常职业化。除了没有合法注册的公司、缴税之外,其他的公司特性几乎一应俱全:有专人负责“宣传、拉拢”病人,有人负责跟医院谈判,有人负责收钱、分钱,有人负责招募与充当“打手”。

他们经常出没于各个科室,尤其是容易有患者死亡的外科、妇科、涉及脑颅手术的神经外科等科室。职业医闹会留意重病患者,在患者去世的第一时间找到家属,怂恿家属闹事、向医院“索赔”。有时候,一些医闹甚至会盯上一些经济条件拮据、难以承担医疗费用的重病患家属,千方百计进行游说。有时候,重症病人还没去世,职业医闹就已经开始策划怎么闹事了。

职业医闹会在闹事之前跟患者家属谈妥“分钱”方案,然后才开始行动。“分钱”一般有两种,一种是固定费用,一旦成功,不管医院赔多少,患者家属都要给职业医闹一笔固定数目的钱款;另一种则是“比例分红”,死者家属从赔偿款中拿出一定比例的金额分给医闹。

一旦“分钱”方案谈妥,医闹马上就会开始行动。行动方案也分两种,一种是“文闹”,一种是“武闹”。

文闹,就是在医院设灵堂,或设置障碍阻挡患者就医,或尾随医务人员,或赖在诊室、医师办公室不走……以此迫使医院低头,“赔钱消灾”。就拿“设灵堂”来说,一帮人在医院大厅挂大幅黑白照,嚎哭谩骂、哀乐齐鸣。至于“武闹”,就是怂恿患者打砸财物、毁坏医院设施和殴打医务人员。

“职业医闹很少被抓,就算是被抓,也是今天抓明天放,关他一两天,他出去后又重操旧业——因为你找不到给他定罪乃至判刑的理由。”

最终受到法律制裁的,往往是无知的患者家属,而不是这群狼狈为奸的医闹。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医院很多时候为了早日了事而“私下认栽”,这反过来又刺激了职业医闹得寸进尺的恶性行为。

医患矛盾之外,医生还背负“两座大山”

2005年硕士毕业后,吴医生就来到上海新华医院工作,距今8年有余。他从最低等级的住院医生做起,干杂活,写病史,打报告,接简单的门诊,直到几年前才成为某科的主治医生。

“医生的发展道路大抵都是这样的。”吴医生是典型的南方人,讲话温和而儒雅。他笑称,也许就是这种性格和谈话方式,让他和病人沟通得很好,从业至今没有和病患家属发生过激烈的冲突。

在接触过的病人中,吴医生认为,有些患者教育背景好、素质高,能够理解医生的难处与能力限制,沟通起来较为顺畅。但他们只是极少的一部分。更多的患者教育程度低,家境并不富裕,只知道要求医生“看好”他们的病,却不理解病情往往很复杂,治疗需要过程。“有些人脾气暴躁,来看病拍桌子砸门,对医生指手画脚,要求医生如何如何。我只能在他划定的范围内治疗他。患者不懂的我可以解释,对暴躁的人可以耐心劝慰,但对他们的不信任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你说什么他都不相信,就是一味地觉得你就是想赚他的钱。你给他开药做检查,他觉得你动机不纯,总问能不能用便宜的药,能不能不检查。”

除医患矛盾之外,对医生而言,背上还有“两座大山”。虽说这两座大山相对比较隐秘,但却成为患者不信任医生的根源。吴医生说:“医生这个职业看起来挺光鲜的,但其实‘亚历山大’。而这‘山大’的压力,主要来自三个方面:领导的指标、科研任务,以及病人。”

从上世纪80年代开始,政府对医疗的投入开始减少,推行“以药养医”政策。在这个政策下,挂号费、诊金、手术费等“技术收费”的价格由政府固定,医院则被允许通过药物加价来获取维持医院运作、发展的资金。医院为了维持自身的开支与发展,就必须多卖药,于是就自然而然地把费用分摊到每一个具体的医生头上,也就有了一级一级的“经济指标”:总费用指标、药费占比指标、公费医疗与自付费比指标,等等。有时候,一个医生不仅要完成自己的指标,甚至要完成领导的指标、部门的指标。

“至于科研压力,想要在医院中得到晋升乃至出人头地,不仅需要治病治得好,而且需要有良好的科研能力。”这就意味着有具体量化的科研论文数量、质量,以及课题等级。这让医生除了临床诊疗之外,不得不抽出额外的精力来面对科研课题。“当然,你不想升职就不用管这个。”说到这里,吴医生苦笑了一下。

也许,我们都是凶手

马丁·路德·金说过,“历史将会记录,在这个社会转型期,最大的悲剧不是坏人的嚣张,而是好人的过度沉默。”在理解这句话的基础上去理解近日因温岭杀医案而由隐至显的医患矛盾,对我们来讲不无裨益。

让弱者发声是媒体的职责。但中国的医护人员普遍认为,媒体舆论对医生护士的“妖魔化”、“污名化”,是导致医患之间失去信任、关系一步步恶化的重要原因之一。在那些有关医疗纠纷的报道中,医护人员往往以收取“红包”的形象出现,而患者通常被定义为遭受蒙骗的弱势群体,即便发生激烈冲突乃至杀医事件,对患者“不得已”的同情理解也从未缺席。

10月31日凌晨1时,陕西汉中市中心医院,在一男子持菜刀砍患者的生死关头,两名“90后”护士毫不犹豫地冲了过去,奋力拦住歹徒,阻止其继续行凶,在他人的帮助下,最终夺下了歹徒手中的菜刀,挽救了患者的生命。护士们给了我们一份感动的温情。然而,媒体对“护士夺刀救患者”事件所给予的关注却远远不够。因为,“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诸如“护士连续猛扇女童耳光”之类的负面事件,读者更“喜闻乐见”;而像“护士夺刀救患者”这样的感人事迹,就这样被隐匿了。

在温岭刺医事件的后续报道中,网上频繁传出“抢尸”说。一些微博大V更关心的是“政府与医护群体对抗”,而偏离了医生对“安全行医”的主要诉求。

这类言论对于化解医患矛盾不仅无益,反而雪上加霜。

“全世界的医生都是靠技术吃饭,惟有中国医生靠卖药生存。”在温岭血案发生之前,《人民日报》刊发评论《暴力伤医折射体制积弊》。文中指出,医患信任解体,有着复杂而深刻的社会原因。但是,畸形的以药养医体制,是导致医患关系恶化的制度根源……目前,医疗技术服务价格严重偏低,而药品、耗材价格却普遍虚高。医生付出的劳动,无法从技术收入中得到补偿,只能从药品和耗材中获得。可以说,不合理的医疗价格体系,将医生逼进了“不仁不义”之地。

此话甚对,但将医生逼入“不仁之地”的,只有不合理的医疗价格体系吗?也许,我们需要反思的还有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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